女巫之子

「那麼,我提議讓我們其中一位修女彈奏音樂給他聽。」她做了結論。「如果唯一的貢獻就是減輕他死亡的痛苦,就讓我們盡力吧。」

「最好別請我們昨天抵達時,對豎琴痛加折磨的那位。」歐希曼格罕低聲地說。

「歐希,妳有話要說?我的意思是,除了批評音樂表演之外?」院長問。

「只有一件事,」這位車隊領導說。就算跟他們意見不合,她也決定不必費心去道歉了。「醫師修女說,那男孩在我們發現他之前不久,就被盜匪留在那裡等死。但各位朋友,那邊的地形就跟攤開的派皮一樣平坦。」

「我不懂。」院長說。

「那男孩躺在那裡的時間一定比醫師修女所說的還要久。不然我應該會看見撤退中的搶犯。那裡沒地方讓他們躲藏,也沒有樹當掩護。你們都清楚晚上有多亮,我可以看到幾哩遠。」

「的確令人困惑。」

「妳們會用魔法施行救治嗎?」

「歐希曼格罕啊,」院長疲憊地說:「我們是聯合教派的修女,妳還問這種問題。」她閉上眼,用老而彎曲的手指揉了揉前額。

越過她令人油然生敬的身軀,醫師修女和藥師修女悄悄對歐希點頭:會,我們會用魔法。我們會在有需要的時候,用這項小小能力。

院長繼續說:「昨晚睡前,我想起了他的名字。這男孩名叫立爾,他跟聖埃法芭修女一起離開了修院──我該說艾法芭,因為她從未宣誓入教。醫師修女,妳對這男孩有無印象?」

「我在艾法芭剛來時才抵達這裡,」醫師修女說,「艾法芭梭羅普的事我只記得一點。我不喜歡她,她的情緒和沉默看來敵意重重又不聖潔。但被遺棄在這裡的小孩這麼多,我記得的少之又少,只有病入膏肓的小孩才會引起我的興趣。他那時難道也病入膏肓?」

「他現在是。」院長說:「如果他的心靈仍能作夢,我猜,在某處他仍是個孩子。」

「實在太傷感了,院長。」醫師修女說。

「他的名字經妳這麼一提,我就想起來了。」歐希曼格罕說:「當然並不夠清楚。我狀況好的時候能跑三到四趟,何況那是十二、十五還十八年前的事?我曾把好幾個孩子馱運在成堆的貨物上,也曾在途中埋葬了幾個。但他是個安靜的小夥子,對自己很沒信心。他像把艾法芭當成母親似的跟隨著她。她是他母親嗎?」

「噢,可疑,太可疑了。」醫師修女說。

「他的瘀傷處還發綠呢。」藥師修女提醒他們。

「藥師修女,我難堪時會臉紅,這並不表示我跟紅蘿蔔有關呀。」院長說。「看來我們得打聽打聽。可能記得艾法芭的多數年長修女都已過世,剩下的人則已年老痴呆。但如果廚師修女沒有猛灌雪莉酒──搞不好她已灌了下去──她會知道一些事。她總是偷偷把吃的塞給在廚房庭院裡閒蕩的小孩,她可能會記得那孩子是從哪裡來。」

「同時──」院長站起身,表示會議已經結束。「我們會盡力治療立爾,無論他是巫婆的後代還是吉普賽女人的棄子。人之將死,其生母是誰也根本不重要了,是吧?這世界是個子宮,而來世正等著人去投胎呢。」

她濕黏的雙眼望著歐希曼格罕。這位車隊長看得出,院長滿懷希望地等待著,等待她自己從此生獲得解救而進入來世。歐希讓這位老女人將冰冷的雙手放在她前額,這動作表示祝福、原諒……或許表示道別。

「風大了。」歐希曼格罕說:「如果我們現在走,附近淺灘的水位也低的話,就可在夜晚來臨前抵達吉利金省的外圍沙洲。」

「無名的神會使你們行進加速。」院長喃喃地說,但她的雙眼卻往裡看,好像已在考慮下一個問題。果然如此。歐希還沒綁好靴子的鞋帶,就聽到院長對她的同事說:「各位,請妳們扶我上樓梯,我要去看看病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待續...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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